“啊啊啊啊！我的眼睛！这是什么？闪光弹吗？？”
几秒前还十分嚣张跋扈的家伙此时正一脸痛苦地揉着双眼。当他终于恢复了些许视力抬起头时，我敲碎了他面前的玻璃墙，隔着桌子揪起他的衣领丢了出去。略微有些臃肿的身材让他在地面多滚了两圈才停下。
“你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给机械娼妇编写新程序，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我们的监控网络，甚至还可以把自己的身份信息从珀智的数据库中抹消——”
我弯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后，转身向趴在地上的男人走去。
“我承认你是一个电脑天才，但你的综合素质还不足以让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犯罪者。”
“……哼，抓到我又能怎么样？区区一颗闪光弹就想打败我吗！”
气急败坏的吼叫过后，仓库中又只剩下了我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嗒，嗒，嗒。”
他愣了一下，挣扎着站起来，转身寻找自己麾下的大军后，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所看到的，是仿佛已经经历过一场血战，横七竖八悉数倒地的十几名机械娼妇。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他眼神惊恐，胡乱蹬着双腿，仿佛走向他的我如同一个恶魔。
“她们受到了强大的电磁干扰，所以现在都罢工了。”
刚才那个当然不是普通的闪光弹。我早就预想到可能会出现和大批机器人交战的情况，便在几天前就拜托艾妮斯改良了她所谓的防身武器后带了过来，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所以你现在愿意乖乖束手就擒了吗？”
“可恶！可恶！我的机械娼妇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败！”
我无心理睬眼前这个坐在地面捶胸顿足的失败者，这时才打开了通讯终端的开关。
“蕾缇娅长官，这里是卡尔德。”
“哦？既然联络过来就说明已经结束了？”
“嗯，嫌犯已经抓到了，我这就把他带回来。”
我给犯人戴上电子手铐，他没有反抗，却低下头不停地冷笑着。
“哼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不断起伏颤抖的肩膀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我早就说过了，只抓到我是没有用的！”他猛地抬起头，从双眼中迸出火光，那架势仿佛是要和我斗个鱼死网破，“我早就把其他所有的机械娼妇安置在了克莱姆市的各个角落，她们的新程序都会在今晚自行启动，然后把这座城市闹得鸡犬不宁！”
就在这时，通讯终端里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蕾缇娅长官！B2区出现了四个失控暴走的机械娼妇！”
“C1区也出现了！数量为五，请求支援！”
“E3区也有！请求支援！”
“D2区也是！”
“你们都先冷静下来！优先疏散群众，再按照之前教过的方法和她们作战！”
“是！”
蕾缇娅那边的指挥系统似乎已经乱成一团，但她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向各个地区下达作战命令——不对，现在可不是佩服的时候！
我揪起罪魁祸首的衣领质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快让她们停下！”
“为什么要让她们停下？这些机器人可以唤醒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市民们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们逐渐意识到自己正生活在多么扭曲的环境中！”
他那近乎疯狂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诉我，比起他自己，我们这些管理者难道不是更加清楚这座城市有多么扭曲吗？
“造成大范围的恐慌就是你的目的？”
“当然不是！克莱姆市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存在，想要让它消失的英雄大有人在！哪怕我一个人做不到这点，也会有人接替我继续前进，我也心甘情愿成为这个计划的一块垫脚石！”
既然能如此流利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那就不是心血来潮的妄想了。
“……哦？想要亲手毁灭克莱姆市么？这可真是一个远大的抱负呢。可惜像你这种宁愿把如此宏伟的理想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陌生人身上的人，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我无心与他继续争论下去，只想着快点把他带回管理局，然后迅速投入到镇压机械娼妇的行动中去。
“啊，卡尔德，这边的事不用你操心。”
“……都变成这样就不要再逞强了，追求效率的话，当然是战力越多越好——”
“蕾缇娅长官，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终端那头传来了莉丝的声音。
“你回来的正好，让他们都进来吧。”
“打、打扰了……”
“不是圈套吗？真的不是来抓我们的吗？”
“那个……我的个人信息不会被泄露出去吧？”
通讯突然变得嘈杂起来，除了两名女性清脆的嗓音，似乎还混杂了许多中年男人颤颤巍巍的声音。
站在我身边的犯人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就好像这其中有他认识的人一样。
“蕾缇娅长官？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蕾缇娅并没有回答我的提问，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故意的。
“大家都安静一下！既然各位都记住要求了，那么就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来，从你先开始！”
终端那头在蕾缇娅的一声令下之后变得鸦雀无声。紧接着，一个声线过于典型，我隔着终端都能脑补出大致样貌的中年男人发话了。
“……安妮的头发是粉红色的，是短发，刚刚盖过耳朵的那种！眼睛也是粉红色的，兴奋的时候瞳孔会缩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做一些复杂的动作时行动会变得十分缓慢，所以就被销毁了……”
几秒的沉默之后，终端里又响起了正在前线作战的同事的反馈。
“C1区已发现匹配项，正在集中火力！”
“好的，下一个。”
“啊！莉莉娜的眼睛是红色的，头发很长，是绿色的，而且还在头顶做出了两个猫耳的形状来。几乎没有胸部……曾经发生过几次死机，修好之后力气变得很小，再后来还是经常死机，所以就弃置了……”
“B2区已发现该目标，那个上次散打比赛排第二的跟我一起过去！”
“……轮到我了吗？黑色短发，扎了两个羊角辫的是索拉，眼睛也是黑色的，体型比较娇小，经常会露出坏坏的表情……左腿还是右腿出了点问题，不能剧烈运动，所以也……”
“E3区发现目标，用速度来解决她！”
“琳达的发型和索拉差不多，不过颜色是天蓝色的，眼睛是深蓝色，弱点是……”
“D2区发现匹配项，优先攻击该目标！”
……
这样的对话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我和犯人都瞪大了眼睛，任凭三方声音在这间冷清的仓库中碰撞回荡着。
我大概已经明白通讯终端那头是个怎样的情况了，但想问的事情依然还有很多。
又过了十分钟，克莱姆市的各个地区陆续传来捷报。
“报告蕾缇娅长官，E3区所有的失控机器人都已断开能源，周围的市民只是受到了轻微的惊吓，暂无人员伤亡！”
“D2区已经结束战斗，所有失控的机器人都被制服，目前正在清点现场损失。”
“B2区镇压完毕，需要把这些机器人都带回来吗？”
“……C1区除了我自己被狠狠踹了一脚以外一切OK。”
“明白了，大家都做得很好！请所有部队在各自所在地点维持现场秩序，等信息组的成员赶到现场进行回收作业后就可以收队了。各队队长记得把作战报告交给我，C1组的可以晚点交。”
“明白！”
“指挥室的各位志愿者们，你们做得也很好！之后珀智管理层会以非公开的形式表彰大家对于此次案件做出的贡献，今天就辛苦各位了！”
“……那个，我们真的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当然不会。在克莱姆市内的机械娼馆消费并不属于违法行为，而且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有正当的工作，所以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处罚你们的。莉丝，最后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一趟，带这些志愿者出去吧。”
“是。”
“那么接下来是……卡尔德，你还在听吗？”
“……啊！我在听。”
“你直接把犯人带回来就可以了，我已经派了信息组的人过来采集证物与清理现场，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蕾缇娅刚讲完，仓库外便传来了几辆汽车的引擎声。
“我明白了，信息组的人已经到了，我这就回来。”
我把呆坐在地上的犯人拎起来，并在背后推了一把。他似乎还不能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或者说还未能理解自己的野心已经被粉碎，身体动作显得极其僵硬。结果就是，还没等我们两个人走出仓库，信息组的人已经进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扎着长长紫色双马尾的女生，她看上去要比我大那么两三岁，穿着和她的发型极其不相称的办公OL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红框眼镜，镜片后的黑色眼瞳里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我认识这个人，她叫伊拉蕾，是信息组的高级警官，曾经和蕾缇娅平起平坐，但在蕾缇娅升职以后，官阶就一直比她小一级。
伊拉蕾的手下进门后迅速散开整理现场，而她本人则径直向我这里走来。
“哎呀呀呀，这不是卡尔德警官么？好久不见，今天又是大功一件呢。”
“……伊拉蕾警官，好久不见。这次的出警速度好像太快了一点。”
“还不是因为你的上司老是在催我~不过，我也对这名嫌犯挺感兴趣就是了。”
她像一只活泼的小猎犬一样凑上来仔细观察着这名垂头丧气的犯人，就差没用舌头舔两下尝尝味道了。
“哦哦~这就是那名可以轻松绕过珀智安全系统的天才么？”伊拉蕾围着他绕了两圈以后，颠着小碎步退回原处，“不过，这家伙除了会敲敲键盘以外，好像其他什么都不会做了啊？真是可惜。”
我耸了耸肩表示默认。
不了解伊拉蕾的人，一定会认为她这是在嫉妒别人的才能吧？其实，把谦逊作为自己原则，同时喜欢研究比自己更厉害的人物的伊拉蕾，只是一眼就看透了眼前这个所谓天才的本质，接着讲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罢了。
“关于这次的案件，还有几个疑点没有解决吧？”
“……姑且算是这样。”
“那我就不多打扰你，尽快把他带回去审讯好了，之后麻烦你也把报告给我复印一份，谢谢啦。”
“嗯。”
伊拉蕾冲我笑笑，挥着手从我身边走过，加入到清理现场的队伍中去，即使身躯娇小也还是掩盖不了其背影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
关于她明明对这名犯人如此不屑却依然很在意的理由，我也是心知肚明的。毕竟珀智的安全系统总负责人就是这名伊拉蕾警官。虽然上层的人不会因为本次事件就轻易怪罪下来，但她本人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
因为不管是伊拉蕾，还是我，还是任何一位在珀智尽职尽责的管理者，只有做到不欺骗自己，才能在这座扭曲的城市中存活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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